嗟乎

背景是我养的海参小猫🤤

【李约除夕30小时/22:00】梦难觉

上一棒:@小西西的莫西干头(*_*) 

下一棒:@比格喵喵 

*除夕夜快乐家人们,很高兴能参与李约酱的除夕活动🙈这次的故事偏日常向

*是王者世界观的李约,参考了王者地图、人物传记和官方漫画。我尽力做到符合原背景了(对手指),有bug的话就、当作没看到吧欢迎指出(搬出小板凳听讲



天际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李信扛着大包小包从河洛回到了守卫军的营地。长靴上沾染的晨露抖落在脚下的黄土块上,风沙起了一阵,鞋面上就只剩下了寡淡的水痕。

李信走进厨房,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犹豫了一会还是走到灶台前掀开锅盖瞧了一眼。

“…李信长官?”

李信僵了僵,轻咳一声转过了头。

百里守约穿戴齐整站在厨房门口,余光瞥见屋子里多出来的几大包东西,心下了然:“你去采办食材了?怎么没让后勤部去?”

“我主动提的。”

李信话不多,一个人独处时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跟他人交往的方式也常常略显生硬。百里守约对此无感,便也不指望能从他嘴里多撬出几个字来。

“灶台是冷的,笼屉里还有几个昨晚剩下的馒头,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先垫垫,”百里守约说着清点了一下食材,“…不得不说,你很有才能啊指挥官,居然能买到这么多新鲜蔬菜。”

长城的地界不缺牛羊肉,但要让贫瘠的黄土地长出绿色蔬菜却有些勉强,所以每个月后勤部都要去河洛采购一次,但往往也只有在月初那几天能吃上几口新鲜的,之后便只能将剩下的蔬菜腌制贮藏。

李信打开笼屉看了一眼,却见里头空空如也,于是他一言不发地重新盖上笼屉,转身离开了厨房。

百里守约想叫住他,但最后还是尴尬地闭了口。他刚刚也看见了,笼屉里空无一物,估计是铠昨晚夜巡经过的时候就着咸菜吃了。

说到铠,那个海都来的战士和李信有种同类相斥的力场。他刚被花木兰捡回来时也是沉默寡言的状态,但这种话少源自于记忆缺失和语言不通,至少百里守约能从铠吃饭时锃亮的双眼看出他的友善。铠学会的第一句通用语是“再来一碗”,第二句是“谢谢”,竭尽他毕生所学肯定了百里守约的手艺。

谁会不喜欢坦率又诚恳的赞美呢?

但那位年轻的指挥官显然就别扭了许多,明明吃得不比别人少,但每次吃完饭都是拍拍屁股就走,吝啬开口,孤僻得有些不近人情。

“吃完饭连谢谢都不说的混蛋。”

百里守约曾暗暗在心底发过这样的牢骚,但并没有把情绪带到表面上。因为拉扯弟弟长大的缘故,聪慧的狙击手从小就养成了对柴米油盐精打细算的习惯,因而对那些不懂得感激食物的人他难以生出好感。

但百里守约并不讨厌李信,就像狼群不会讨厌一只失去爪牙的虎。他时常有意无意将余光落在李信身上,动物的直觉让他感受到,这个孤僻的青年会是长城的变数。指挥官先生长着一双与他一般无二的红瞳,于是那里头深藏的戒备与疏离便尽数落入狙击手清明的眼里。

有什么能逃过一个狙击手的眼呢?狼在盯梢猎物时向来有着十足的耐心。

花木兰有一首偶尔挂在嘴边哼唱的歌谣:“侯非侯,王非王,千乘万骑走北邙…”指的是兰陵王,但她也曾苦笑着说,李信和兰陵王很像。

从李信吃饭时的礼仪和指挥战事时展露的气度,百里守约能隐隐猜测出他落魄王族的身份,所以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天生的领导者不会甘心安顿于边疆。

他们年轻的指挥官一无所有,却野心勃勃。

“哥,你起得好早,”百里玄策打着哈欠走进厨房,“还以为今天我能比你早呢,丑铠也才刚刚结束轮班回去。”

百里守约正在剁案板上的白菜,准备做一锅蔬菜鸡丝粥,闻言笑了笑:“我得给你们准备早饭啊。现在炖上粥,一会木兰姐她们过来刚好能吃上热乎的。”

“辛苦了哥!”

年轻的小狼很快就驱散了困意,精力十足地帮他哥打起了下手。

两兄弟很快解决完了厨房里的一干事宜,然而临走前,百里玄策又嚎了一嗓子。

“啊——哥——,挂绳上的腊肉怎么少了一半?”百里玄策有些激动,这腊肉晒了多久他就馋了多久,但百里守约明确表示腊肉要留到除夕夜再炒来吃,“不会是丑铠昨晚偷吃的吧!”

百里守约猛地停下脚步,眼冒精光地回过了头。

他眯着眼分辨了一会,安抚性地拍了拍弟弟的脑袋:“不是阿铠,是猫。”

猫偷腊肉的手法百里守约在儿时就见识过好几次,这也是农家腊肉在室内要挂在悬梁上的原因之一。碍于高度那些小偷猫往往拼了命也只能咬下几口,但如果是铠的话估计不会有剩。

而长城的猫统共也就只有沈梦溪一只。

“巡逻回来找他算账。”百里守约单手架起一旁的狙击枪,和玄策一前一后离开了厨房。

彼时正赶上日出,云中漠地的边界与茫茫天穹仿若相连,鲜红的日轮便于此分娩。大漠的天空是望不见云的,百里守约伫立在长城之上,目光所及是连绵不绝的黄沙,而城墙背后却是丰饶的绿洲。灼热的沙砾诞生出混沌魔种,强盛的文明缔造出不夜长安,而长城横亘于二者之间,阻止灾厄发生的可能。

只有日光对这片土地是一视同仁的。人魔混血的白狼凝视眼前熟悉的景象,如血的红瞳像初升的太阳。他荒谬地生出一股自己与脚下这座宏伟的建筑血脉相连的感觉:他们都像一道临界线,只是后者划清白与黑,而他模糊了人与魔。

李信之于他的感觉也是如此。

早些时候,弟弟的身旁是失去双亲的百里守约唯一感到安心的地方,于是他倾尽所有爱与心血去守护幼小的赤狼;再后来,长城渐渐有了“家”的模样,孤勇的狼也有了稳定的容身之地和愈加深厚的羁绊,于是他贪心地想要守护更多。

窥伺者、觊觎者——百里守约时常在战场上轻喃——“以子弹礼貌招呼。”

然而可惜的是,满心满眼都是复国大业的李信没能正确领会到狙击手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含义。在尧天的那段日子里,李信的身后总是有双眼睛在偷偷盯着他瞧——那属于一只于他而言印象不深的小兔子。而在长城也接受到这样的视线后,李信发觉自己竟诡异地习惯了,于是他潦草地将这种盯梢似的行为归类为混血魔种的天性。

明世隐失踪的消息李信是在事发三天后才知晓的,也是自那一刻起他意识到,自己获取消息的方式太过被动,远远赶不上长安城内的变化。

于是昨晚李信便萌生了回一趟长安的想法。

只是没想到的是,那天夜里他刚踏过古道口,就撞上了一个后勤部的新兵。

那个新人大概是还没记全军衔,只认出了李信长城守卫军的标志就急哄哄地凑了上来:“大兄弟,帮俺个忙,俺不知咋滴吃坏肚子咧,这夜市实在是赶不上哩。这是百里给的单子,你照着上头买就是,俺、俺回头再感谢你!”

话音刚落李信手里就被塞了张皱巴巴的牛皮纸,丝毫没有给他留下拒绝的余地。

李信目送着新兵夹紧大胯渐行渐远的背影,默默将视线落回到手中的牛皮纸上。

入目是一整页清晰工整的文字,笔画之间没有多余的技巧,可以看出字的主人力求做到简洁明了。这样的清单让人看着舒服,也方便采购的人提高办事效率。

李信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清单的内容,脑海中却悄然浮现出百里守约的模样。

好吧,他承认,那确实是一张长相不错的脸,光是想想也能让他缓解惹上烂摊子的烦躁。

但这种感受显然不太正常。李信不禁有些懊恼,他发现自己不光捋不清对那个厨子的想法,此刻还有点想念篝火旁的味道。

思来想去,大抵是因为夜里的篝火最暖,长城的米饭最香,擅长做饭的狼耳青年身旁最有人间烟火气的味道。

古道的出口有两条路:一条通往主城,一条通往集市。

清单的第五行是牛肉和挂面——李信没头没尾地想着,忽然便有些想念牛肉面的味道。

那是他到长城的第一天吃到的第一顿饭。

最后他迈开长腿,走向了夜市的方向。




“沈梦溪!”百里玄策随机踹开一扇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负责完后半夜巡逻正在补觉却惨遭熊孩子魔音贯耳的铠:“?”

“不好意思,”百里玄策痞气地笑了笑,“不知道你住这间。”

铠:“?”这小子明摆着故意的。

但只睡了两个小时的铠暂时没这个精力收拾小孩,而百里玄策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

年轻的小狼恶作剧得逞,心情极好地甩动着尾巴,并暗戳戳在心里复述了一遍从书上看到的话:趁他病,要他命。

“那只猫爱往李信屋里跑。”

铠给百里玄策留下一个“等我睡醒有你好看”的眼神,然后恹恹地背过身,不再理会门口的小孩。

虽然不知道百里玄策找那只橘猫的理由,但半宿没闭眼的铠压根不在乎。他知道小狼崽子暂时不敢招惹军衔更高的李信,所以希望至少利用一下那个跟他八字不合的家伙治一治百里玄策。

小狼崽子确实被唬住了,李信那家伙给他留下的第一印象就是不好惹,偏偏军衔还比木兰姐大。他自己作天作地无所谓,就怕给他哥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百里玄策从铠的起居室晃悠到李信屋门前,观望了一阵后又晃悠到了他哥的身边。

“哥,那只猫躲在李信那儿!”

百里守约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情。

多年不见沈梦溪学精了不少,知道猫仗人势,往指挥官大腿上抱。

“没事,李信长官是个讲道理的人,”百里守约笑了笑,“讲不通的话今晚年夜饭他就和猫一桌得了。”

百里玄策咧咧嘴,他哥膈应人总是很有一套,棉里藏针的,反正他是做不到。

都说来的早不如来的巧,等百里兄弟来到指挥官的屋门前,刚好赶上人赃并获的画面。

“李信大人,这是我从厨房给你带的好东西,估计是百里守约的私藏,连他弟弟和铠都不让碰!”

李信看着桌上一打印着猫牙印的腊肉,本就沉默的人变得更加沉默。

百里守约倚在门边,面上挂着礼貌的微笑,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门。

“好好的腊肉都给糟蹋了,唉…猫叼过的肉总不能再摆上年夜饭的桌,”百里守约幽幽地叹了口气,“少的那部分总得想办法补上吧,不然缺一盘菜不好看。李信长官,你养的猫,你得负责。”

沈梦溪一个激灵,一转头看见百里守约,自觉大祸临头,哼哼了几嗓子就从窗口跳了出去。

李信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却只能烦躁地捏了捏眉心,从嗓子眼里暗骂一句“蠢猫”,开口时又恢复成了正常的语气:“你想怎么解决。”

“再去一趟长安吧,今年的任务太多,年货都没来得及买。”

事实上以前也没买过,都是等的女帝的赏赐。百里守约只是单纯想去逛逛,权当给自己放半天的假。

李信点点头:“行,我跟你去。”

“哥!我也想去!”

“乖,玄策,你得留在长城抓猫。”

百里玄策蔫了蔫,又很快振作了起来:“哥,包在我身上!”

“乖孩子。”百里守约笑着揉了揉弟弟的脑袋。

“好了,指挥官,我们走吧。时间不多,早去早回。”百里守约笑得眉眼弯弯,算盘却打得噼啪响。

李信宽肩窄臀,身量高挑,长着一副百里挑一的好皮相,眼角的泪痣还是城里线下最流行的审美。糕点铺的张大妈最喜欢往帅小伙的手里多塞两粒糖;猪肉铺的李大娘从不给美男缺斤少两;蔬菜摊的王大婶最喜欢型男,总是装满满一篮子的菜,这也是李信先前能买到格外多新鲜蔬菜的原因…

百里守约自有一套市集生存攻略,但是能捎上李信,意外得让他心情很好。



年末的长安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街道两旁的杂货店贩售各种新奇玩意,食品铺里装裱精致的糕点散发出丝丝缕缕甜腻的香气;不时便有人在街头表演杂技,也有技艺精湛的乐伎隔帘弹唱,婉转的歌声叫人心痒。

李信对眼前的繁荣之景无动于衷,但百里守约却看得目不暇接。忙碌完采购的事宜后,天色很快便阴沉了下来,百里守约思忖一二,带着李信停驻在古道栈口附近的一片小树林里。

长安城位于河洛中心,而长城则在西部的边界,在两地之间往返需要将近一天的时间,而古道则是长安城唯一通往外界的道路。

“为什么不找个客栈住下?”

“在这儿露宿的话能搭上明早第一波出城的商队,刚好能赶在明天傍晚前回到长城,”百里守约挑了块平整的地卸下行李,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不眠不休连夜赶路也是个办法,但是我要养好精力,年夜饭还得我来掌勺。”

河道旁的树荫底下长着好几从形状各异的蘑菇,李信装满水囊后,忍不住驻足观察了一会。

“红的吃了致幻,蓝的吃了催吐,”百里守约走到李信身边,熟练地摘下几个不起眼的小丑菇,“这种是能吃的,用来炖肉汤可以去腥。”

李信沉吟片刻,放下大剑和腰间的水囊,抽了一把匕首便往河流上游的灌木丛走去。

百里守约悠然自得地旁观指挥官的动作,并不打算开口发问。他的野外生存经验比李信要丰富得多,看到李信的动作便已经把他的目的猜了个七七八八——兔子最喜欢在水草丰美的溪水旁做窝,而受到蘑菇汤诱惑的指挥官想来是准备碰碰运气。

百里守约摆好捡来的干柴,拿出随身携带的打火石噼咔两下燃起了篝火。

火焰的温度驱散冷夜,却也容易叫人徒生倦懒。百里守约默默开始盘算年后的事宜,一想就入了迷,直到寒月映照进眼底,他才回过神起身望了望:那位执拗的指挥官仍是没有要回来的意思。百里守约叹了口气,从买来的年货里抽出一口小锅,舀来溪水后在篝火上架好,准备着手煮汤。

他到树荫底下挑了几个块头大点的小丑菇在溪水里洗净,又顺手扯了几把木耳,也算满载而归。然而当他回到落脚点,却遇到了一只小小的不速之客。

一只白兔蹲在篝火旁,轻轻耸动着鼻尖,在和百里守约对上视线的那一刻抖动了两下长耳。

“…?”百里守约慢慢在兔子对面坐下,疑惑地皱了皱眉。

白兔不跑也不跳,就这么蠢兮兮地与他对视。

于是百里守约上手摸了摸兔子柔软的皮毛,见它没有挣扎的意思,便将它抱进了怀里。

“灶王爷恩赐,”百里守约双手合十,“送上门的牙祭。”

心情一好便想要认真对待这顿晚饭,百里守约把洗净的蘑菇和木耳倒进烧开的水里,准备先煮一锅原汁原味的鲜汤,调料后续再放,保留最自然的风味。

当锅里渐渐散发出香味,某人总算是两手空空地回来了。

指挥官的脸上沾了点土,火光映照下那张五官完美的俊脸隐约透露出几分隐忍,瞧着怪可怜。百里守约有些意外地看着李信,等着他先开口。

“…遇到了狄仁杰,”李信半晌才道,“说我非法捕猎。”

百里守约张了张嘴,他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他们的落脚点距离市集不远不近,周边的住户也多以捕猎为生,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那女帝麾下的治安官居然还细腻到要掺一脚猎户的饭碗。百里守约蹙眉思索片刻,又很快想通了个中原委。

“年关将至,女帝要亲自下来一趟吧。”

猎手算是民间较为密切接触到武器的职业之一,想来为了保障陛下的安全,大理寺临时颁布了禁捕令。

而百里守约虽远在边疆,却对长安城近日以来的剧变有所耳闻:明世隐失踪、尧天首领更换、司空震叛逃…背后凝视着女帝的眼睛数不胜数,又有不知多少只各方势力的手正织就阴谋。上位者如履薄冰,谨慎些也正常。

“不聊这个了,干正事,”百里守约一把将怀里的兔子塞到了李信手里,“这是今天的晚餐,交给你来处理。”

李信拎着兔子,有些震惊地望着百里守约:“你怎么不自己…”

“我跟它聊了半宿的天,”百里守约笑眯眯地打断了李信的话,“培养出感情了,下不了手。”

李信跟吃了孙膑大招似的,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一言不发地去处理兔子。

“等一下!”

百里守约又想起什么似的猛然叫住李信,然后趁眼前那张冰块脸还没反应过来,麻溜地用拇指擦过他鼻梁上的土,又用手背带过侧脸的污渍:“好了,干净了。”

一通操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李信微微瞪大了双眼,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百里守约就抢先一步道:“不用谢。”

他总觉得百里守约的这套手法很熟悉,转念一想似乎在饭桌上见过——在百里守约顺手给那个红毛狼崽子擦嘴的时候。

于是李信心情微妙地咽下了嘴边的话,却不小心狠狠呛到了自己一口。

最后那只白捡来的兔子一半用来炖汤,一半用来烧烤。百里守约对李信处理野味的成果非常满意,一只兔子经过指挥官的手,那是去毛又剔骨,深得某位厨子的青睐——虽然当事人并不知晓。于是在兔腿烤熟后,百里守约欣然把肉多的那份递给了他们亲爱的指挥官。

“一只兔子吃不饱啊,”百里守约给自己盛了碗汤,“不如一会去买两碗馄饨当夜宵?”

“…小贩已经收摊了吧。”

从古道到最近的饭馆有一段距离,为了一顿夜宵奔波不太值当。

“指挥官偶尔也要了解一下普通百姓的生活啊,”百里守约调侃到,“卖馄饨的车夫会在居民多的地方走街串巷地敲梆子。这附近也有几家住户,我们可以等等,碰碰运气。”

李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垂眸喝了一口汤。这用兔肉、蘑菇、野菜混煮的汤味道并不算奇怪,甚至还挺符合他的口味。李信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青年非常善于生活,总是能把平平无奇的事物变得充满惊喜,至少在做饭这一点上每次都能惊艳到他的味蕾。

口腹之欲得到满足后,李信发现自己的思绪总是不受控制地跑到百里守约身上。

他自我疏导到:一定是因为那对晃来晃去的狼耳朵太过惹眼。

李信想起某个普通的午后,他不经意撞上了一场对话。花木兰随口问了一句百里守约的理想,而百里守约也随口对她答到:“人生的理想么,做饭,打扫,照顾弟弟。”

“这么平淡?”花木兰笑着说,“是个适合和平年代的理想。”

笃、笃、笃…远处缓缓传来敲梆的声音,百里守约动了动耳朵,一骨碌站了起来。

“你有什么忌口的吗?葱、姜、蒜和香菜,哪个不吃?”

“没有忌口。”李信摇了摇头。

百里守约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好养活。”

十分钟后两人坐在篝火两边,一起享用这顿可遇不可求的夜宵。

“馄饨好吃吗?”百里守约满足地眯了眯眼,热乎的食物与篝火都让人感到安逸。

“一般。”

“…李信长官,你真的很挑剔,”百里守约叹了口气,“那我做的汤呢?”

李信沉默半晌才道:“…还行。”

百里守约不吭声了,四周安静下来后只听得见火星迸射时的哔咔声响。李信隐隐觉得自己说错了话,第一次产生了审视自己言行的想法。等吃完了手里的馄饨,李信才状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百里守约的方向。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个俊秀的青年伏在膝盖上,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百里?”李信皱了皱眉,正想叫第二声,一股浓重的困意骤然侵袭上了眼皮。

李信当即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拿过一旁的匕首在手臂上划了一刀,尖锐的疼痛勉强保持住了清醒,然后退到一旁,开始抠嗓子眼催吐。

然而即使吐干净了胃里的东西,眼前的景象还是在不断拉扯、扭曲、旋转、变形。李信只觉得头晕目眩,他强撑着睁开眼,入目却不再是那片月凉如水的树林,而是大片大片滚滚的硝烟。

肆意蔓延的烈火、撕挠着鼓膜的哭喊和呼救;坍圮的宫殿压垮绝望的生命,断壁残垣下是扭曲的人的肢体。一切都在分崩离析,只有那烧不尽的业火还在疯狂地叫嚣。往昔的无价之宝成了任人践踏的秽物,满地的珠宝沾染上粘稠的血液,而后滚落进尘土,湮灭最后一丝华光。

而他成了父亲最后的一块筹码。走投无路的血亲抠住他的双臂,把强加的不甘化作血魔之力烙印进他的躯体。暗纹自此在他的肌肤上生长,催促着他今后纷至沓来的苦难。

窒息感扼住了李信的咽喉,他认出了这地狱般的景象是他被故国抛弃的那一天。明明身处火海炼狱,他却如坠冰窟。

李信死死睁着那双血色的眼,自残般地看着烈火焚烧尽了他的一切。他的过去、他的身份、他的姓名,尽数成了一把随风消散的烟。

大火还在不断燃烧着,却渐渐萎缩,直至最后凝成一把篝火。李信木然地望着那丛火焰,切肤的灼热也在逐渐变得柔和。他僵硬地转动眼球,望见夜空之上冰凉的月色,终于后知后觉自己回到了现实。

李信奋力翻过身体,却猝不及防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别怕…”耳畔传来百里守约的轻声呓语,“别怕…哥哥在这…”

李信僵硬的身体慢慢松懈了下来,却油然而生一股巨大的空虚。多么卑劣呵,他想,一个人要孤独到何种地步才能连拥抱都是偷窃所得。



第二天清晨,百里守约撑着昏昏涨涨的脑袋醒来:“…这是吃了毒蘑菇的症状。”

李信守了一整夜,闻言只是疲惫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百里守约忍着胃里的不适检查了一番锅里的食物,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

“啊…难不成是那只兔子,”百里守约愣了愣,“红蘑菇致幻,怪不得它又呆又傻。”

“估计蓝的也吃了。”

李信好整以暇地看着百里守约跑到一旁,扶着树干吐了个昏天黑地。

“我做了一个回到儿时的梦,那个时候我的身边只有玄策,”百里守约洗了把脸,坐回到李信对面,“只是后来的梦里我又遇到一个号啕大哭的小孩,他看起来过得很辛苦,我怜惜他,就伸手抱住了他。”

李信愣了愣,不自在地换了个坐姿,耳尖漫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红。

“兔肉你也吃了,你梦到什么了呢,长官?”

李信顿了顿,深深地看了百里守约一眼:“我梦到了…故乡。”

不论是靠梦魇掩盖他真实的灵魂,还是靠温情来粉饰太平,李信都无所谓了。他吹了一整夜的冷风,从最开始的地方一点一滴回顾有关长安的记忆,却发现真正幸福的时光只有那么极小的一段。

“故乡啊,那真是个好梦,”百里守约笑了笑,“但现在要回归现实了,李信长官,今晚可是要吃年夜饭的。”

李信回过神来,嘴角划过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好。”

他想,至少梦里不可能存在这样的土地,这样的米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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